——哲学家茶座第十讲“茶叶改变世界”录音文字整理（3）

     沈冬梅·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学所

 

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茶叶渗透礼仪习俗。

首先是“客来敬茶”，茶进入了政府的礼仪，进入了婚姻，进入了葬礼，进入了饮食业，我们说茶食等等之类的饮食业。宋朝的很多饭馆，都称之为茶室。

还有我们以茶睦邻里。我们早年的时候看西方的东西，觉得他们好文雅，客人来的时候，当然在高档小区，你刚搬来，邻居会给你送来一小篮松饼。我们宋代也是这样的，在大城市也是这样的，有邻居搬来，我原来住在这儿的，我就会给你端一碗茶过来。这是我们的文献里面有记载的，以茶睦邻里。

还有茶叶，跟我们现在有关的茶话会、同乡会，一开始就有了关联。唐代开始有茶叶，就开始以茶叶为主的聚会。以前都是吃饭、喝酒，后来有茶了之后，大家可以以茶为主题聚了。后来就变成了我们都在北京，我是哪哪的，老乡聚会，我们就举办茶社、汤社，就变成了同乡会。还有同僚之间，什么时候休息的时候，大家可以喝喝茶，变成了类似于像茶话会这种。都是在唐以后慢慢出现的，渗透到了各式各样的礼仪习俗当中。所以每一个题目都值得讲几个小时，所以我们概略地说一下。我们的茶文化很丰富。

另一个重要方面是茶叶承载了精神世界。

最初是以茶示节俭。我们知道酒是需要粮食的，而茶栽栽就可以了，所以一开始把茶叶作为节俭的象征。到陆羽《茶经》里面我们开始把茶和人的品行相配。“茶之为用,味至寒,为饮,最宜精行俭德之人。” 我们说的香草美人，从屈原开始，我们就把它跟人美好的品行相比。

苏轼写过《叶嘉传》，说茶是佳人，就是以茶为拟人的方式，写了一个自传。“视嘉容貌如铁,资质刚劲,难以遽用,必槌提顿挫之乃可。”是一个君子的形象。苏东坡的一首诗大家都比较喜欢。“要知冰雪心肠好，不是膏油首面新。戏作小诗君一笑，从来佳茗似佳人。”也就是说，把茶的好的品质跟人的美好的品质相匹配。

从唐朝开始，主要是宋代，禅宗讲丛林茶礼，以茶为修行，我们知道茶还有很多的故事。最完整的还是宋代的北宋宗赜禅师编纂的《禅院清规》，“丛林礼，寺室以茶礼为甚”。我们看《禅院清规》有很多的茶会，过节要办一个茶会，寺院的中层干部，他们是轮职的，今年是你，明年是他，前一任卸任，后一位上任，都要办茶会，各式各样的茶汤会，还有汤会，但是这种茶会最多。所以这种礼也好，就在茶会的整个安排下，从什么地方开始，从写请柬开始到准备。

再一个重要方面是茶增益了文化艺术。

我们的诗词、曲、赋、文里面都有很多的名篇，茶与书法、茶与绘画、茶与音乐、茶与棋。我们说分茶，待会儿讲过一下。茶与说书、曲艺。茶与端砚。茶具本身除了一个实用器物以外，它本身也是一个艺术品。

宋代我们谈的是琴棋书画，宋代的《梦粱录》“焚香点茶,挂画插花,四般闲事,不宜戾家。”茶与雅致生活相结合，“琴棋书画诗酒茶”，这个是原来的雅生活，后来把酒又改成“香”了。根据你的研究出发，我觉得用哪个都可以。现在“香”的文化也很流行，所以我想说“琴棋书画诗香茶”。日常生活就是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，我们哪一条都不落，我们既可以维持我们的生活，又可以陶冶情操。所以茶兼具精神与物质特性，确实是中国人得到的礼物，也是中国人给世界的一个礼物。

文学的方面，所谓寓言诗、七言诗，又叫宝塔诗，大家肯定比较熟悉的。一首诗你能把一个茶文化都讲下来了，可以讲一个唐朝茶文化的概况、概说。卢仝《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》，是一首长诗，《七碗茶》被人家拎出来说，或者叫做茶歌，或者叫做《七碗茶》，这就是其中一小部分，喝了《七碗茶》会怎么样的事。苏东坡的《汲江煎茶》我也很喜欢。

到清代，中国四大小说里面，我们说《红楼梦》里面就全面展示了中国传统的茶术，比如以茶记事、客来敬茶，以茶论婚嫁，吃年茶，还有宴前茶，上茶果，上果茶，茶点心，茶泡饭。

还有一点需要提到，那就是茶叶在社会消费多了以后就变成了征税、收税的对象，直接影响到国家的经济发展了。从唐朝开始，安史之乱（唐德宗建中三年）以后财政很困难，以前是量入为出，我收多少税就按照收的税花钱。但是一打仗了以后需要花钱，就扩大了税源，茶变成了征税的对象，而且这个税收越来越高。

到了宋代以后，这个“茶法”就越来越完密，税收跟酒税、盐税三分天下，差不多一样的税。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，茶除了在我们日常生活和文化生活里面占重要位置之外，在政府财政税收里面占的比重越来越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