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玉华:于“静”中勾连茶道精神与人生修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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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本文作者为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、河南省育英素质教育研究院研究员。该文最初为参加第二届全国茶道哲学高峰论坛提交的会议论文,修改完善后在《唐都学刊》2018年第5期全文发表。现经作者授权,在本网站全文推送,敬请关注。
茶道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,对其哲学学理的论证还多有疏漏,但是对其蕴含的内在精神气质,已经有一些论述,梳理各家所论的茶道精神,可以看到“静”在茶道精神中居于重要位置,是茶道内在气质的凝结。与此同时,“静”也是中国人生修养论的重要范畴,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内涵。把茶道的“静”与人生之道的“静”用之于现实人生,是提升人生意境的有效路径。
一、静是茶道的精髓
茶是物质的东西,而茶道则把这一物质与精神紧密联系起来,兼具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属性。古往今来,人们对茶道所具有的内在精神进行了多种多样的归纳与探求,其中,“静”可以推之为茶道精神的精髓之一。茶道的“静”有多重层面。
在基础层面,茶道的“静”指茶叶这一茶道中的物质代表,本身具有“静”的属性和仪态。茶叶所内含的茶多酚等物质,饮之可以使人舒缓心态、凝神静气。茶叶仪态静美,在冲泡前如睡婴静卧于器皿;在冲泡后,于杯壶中经过短暂的舞动,终归静落,在水的滋润下缓缓释放自己的茗香、养分和气味,其宁静的气息丝丝脉脉,涓涓流淌。唐宋文人在诗词中对茶叶的宁静、清香秉性多有溢美之词:
唐朝诗人韦应物在《喜园中茶生》中言“洁性不可污,为饮涤尘烦”[1] 1994,温庭钧在《西陵道士茶歌》中言“疏香皓齿有余味,更觉鹤心通杳冥”[1]6715,刘禹锡在《酬乐天闲卧见寄》中言“诗情茶助爽,药力酒能宣”[1]4036……
把茶的宁静祥和气息描绘得活灵活现。
在中间层面,茶道的“静”指茶道仪式体现的外在的“静”。中国茶道起始甚早,兴于唐代,盛于宋代、明代,衰于清代。中国茶道虽然源远流长,是世界茶文化的源流之本,但是中国茶道不似日本茶道那般繁琐,也没有显著的茶道流派和约定成章的确切仪式。中国茶道讲究五境之美,对茶叶、茶水、火候、茶具、环境有特定要求,以吻合烹煮香茗的条件,呼应宁静清雅的旨趣,求得“味”和“心”的最高享受。在仪式上,中国茶道大体包括净手、烫杯温壶、放茶、洗茶、冲泡、封壶、分杯、回壶、分壶、奉茶、闻香、品茗等程序,推崇茶壶三点头、茶倒七分满、双手奉茶、三指取杯、闻香识茶、轻啜慢饮等用茶规则。中国茶道无论仪式简繁、时间长短,都强调茶道环境的静谧优雅,茶道仪式的举止优美、语言轻柔、仪态娴静,于方方面面契合茶的“静”的气质。
而被作为精神生活重要内容的日本茶道,对其静、雅的气质更是刻意追求。日本茶道一般在专业茶室进行。为办好茶会,主人会提前精心准备,选购好茶、好水、花木、茶点及茶食材料等,认真打扫茶室和茶庭。日本茶室前一般会有一段精致的自然景观,使客人进入茶室前,先静下心来,去除杂念,以全心全意领悟茶道。茶室门外设有水缸,备有长柄水瓢,客人入室前从中取水洗手,再用水瓢含水漱口,以洗净身体内外的凡尘,然后把一方干净的手帕放入前胸衣襟内,再取一把小扇插在身后腰带上,安静气息,进入茶室。主人在茶室门口跪迎客人。来宾入室后,宾主相互鞠躬致礼。茶会在安静优雅的气氛中进行。敬茶时,主人用左手掌托碗,右手五指持碗边,跪地举起茶碗恭送至正客前,然后依次献给宾客。客人要恭敬地双手接茶,先致谢,尔后三转茶碗,轻品、慢饮、奉还茶碗。日本茶道经过了历代简化后,仍然流派众多、程序繁琐,需要经过专门训练。透过日本茶道端庄、凝重乃至繁华的仪式背后,可以看到它们殊途同归的仪式静美,以及对“清寂”终极目标的追求。
在最高层面,茶道的“静”是指茶道精神内在的“静”。这是一种抽象的境界。茶是沸腾的,又是宁静的。沏茶要动,品茶要静。在取茶、沏茶、观茶、品茶时,只有保持宁静的心态,让心沉寂下来,把多余的心抛开,排除杂念,才能让心不再漂浮、躁动,真诚地去观察、领悟、感受,对杯盏中的茶叶看其舞动,观其静落,等其飘香,品其回甘,悟出茶的真味。故此,宋徽宗赵佶称其
说到底,体悟茶道的精髓,就是放松身心,宁神静气,回归自然,做到茶我合一,归于清静。茶道的“静”就是心静。
茶道的“静”不是“不动”,不是绝对的静止,而是与“动”相互呼应的“静”。在客观世界,运动的绝对性毋庸置疑。茶道需要通过一系列仪式来表现一定的规矩、礼仪、修养和意境,是行为艺术和精神活动的统一,所有这些茶道仪程的活动都是“动”。但是茶道的最终追求,是由“静”等精神气质构成的茶道精神。“静”作为茶道的最高境界之一,对它的追求贯穿于茶道始终。有了“静”的心态,在茶道中的一举一式、一言一行,才能自然舒畅,雅静和谐;有了“静”的境界,才能体悟茶道追求的是什么,品味茶中自我,茶中人生。
茶道的“静”不是空洞的静,不是借助“静”而无思无视、昏聩慵懒。茶道的“静”是宁静心态下的反躬自省、思维敏捷、洞察若曦、波澜不惊的“心静”,具有哲学思辨和哲学透析的色彩。茶道的“静”不是让人逃避尘世,而是让人在世俗的喧嚣中得到一方心的静地;茶道的“静”不是寻得真知,而是搭起了探求真知的桥梁。如与佛教思想关系密切的日本茶道,在秉承中国茶道唐宋遗风的同时,融合了自身特质,奉“一期一会”为茶道要诀[①],视每一次茶会为“一生只有这一次”的难得机缘,通过“水、饭、谈、茶”的四个主要步骤,在茶会静谧、真诚、端庄的范围中,使主客之间静心清志,思路流淌,品茶交流,珍惜当下。
茶道尚“静”,不仅在于茶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的物质,饮之具有平静心绪、凝神静气的作用,还在于茶道仪式和茶道精神对“静”的崇尚。无论是中国茶道还是日本茶道,无论是茶道聚会,还是独自品茗,茶道品的是茶,体悟的是心,是一种形而上的思想意境,体现了宁静、恬淡、清寂的精神状态。
二、静是人生修养的功夫
“静”不仅是茶道精神的构成要素,也是中国传统的人生修养功夫。早在先秦民间,已经把“静”作为一种美好的仪态和境界,《诗经》以“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”[3]郑风·女曰鸡鸣作为夫妻间和谐幸福、静宁平和的理想状态。以“静女其姝……静女其娈”[3]邶风·静女来赞美女子安静、温婉、雅致的仪态。
汉朝以后,儒家思想成为主流意识形态,道家思想与之相辅相成。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,对“静”的思想内涵和修养之道都高度重视,使之成为具有丰富内涵的哲学范畴。
道家学说的核心概念是“道”、“自然”与“无为”,但是老子在阐释自己思想观点的时候,充分关注了“静”在自己哲学思想中的重要地位。老子言:
“静胜躁,寒胜热,清静为天下正”[4]第45章。认为清清净净是天下的正道。此处的“清净”指心境宁静,简单朴素,无为而治。老子好言婴儿,如“专气致柔,能婴儿乎”[4]第10章?“常德不离,复归于婴儿”[4]第28章。“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”[4]第55章。对此,冯友兰解释:“婴儿非不有活动,但一切皆出于天然,而非出于有意识的计画。……一片天机,非有人为”[5]33。
老子看重的,正是婴儿心灵的纯洁、宁静、自然、柔和,认为这是大德之本。
老子爱水。“静”是水的重要属性。老子说:
“上善若水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,故几于道。居善地,心善渊,与善仁,言善信,政善治,事善能,动善时。夫唯不争,故无尤”[4]第8章。“天下莫软弱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”[4]第78章。“天下之至柔,驰骋于天下之至坚”[4]第43章。
老子认为水所具有的本性体现了最高境界的善:它润泽万物而不争名夺利、贪图回报;它姿态低下,宅心仁厚,乐善好施,守信善治,顺天而动;它柔弱至极,却坚韧无比,穿石攻堤,无坚不摧;它不苛求外物,而是顺应环境,在方为方,在圆为圆。水常以柔弱示人,但是水的柔弱不是脆弱、虚弱、孱弱,水于静默中滋润万物体现了不息的生命活力,水至深象征着深厚的修养内涵,水绵绵不绝表现了坚韧的本色。由此,老子认为水所表现的平静深沉、乐于奉献、洁身自好、与世无争、无忧而乐等属性展现了至善、至真、至美的理想德性。
老子反对过激和强烈,看到了“柔弱胜刚强”在事物发展中的巨大作用,在柔弱与坚硬之间,柔弱是生,坚硬是死:
“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坚强。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”[4]第76章。过度的执着和强烈都难以持久,如同“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”[4]第23章。
所以老子强调以静制动、以柔克刚、无为而为的处世之道。这个道理用在人生目的上就是,人要明白:
“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得与亡孰病?甚爱必大费;多藏必厚亡。故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”[4]第44章。
在老子看来,对名利的过度追求必然付出极大的代价,对财物的贪求和富藏将招至祸患而失去一切。所以,清静无事、平安寻常就是福,知道满足、懂得适可而止才是长久之道。
道家的理想社会同样构建在平实宁静、朴素和谐的氛围中。
老子推崇“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”[4]第19章。这种理念指导下的社会应该是“不尚贤,使民不争。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。不见可欲,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也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,常使民无知无欲”[4]第3章。老子的理想社会,不是让人绝情灭欲,而是希望人们“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”[4]第80章。
对“静”的哲学内涵与人生修养价值,儒家同样予以充分关注,在儒家“内省”、“慎独”、“格物致知”的哲学范畴和人生修养理论中尤为显见。孔子认为,要提高自己的道德认识,督促自己的道德实践,就要静下心来,反复不断的“内省”。孔子说:
“见贤思齐焉,见不贤而内自省也”[6]《里仁》。他很赞赏弟子曾子的修身方法:“吾日三省吾身,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”[6]《学而》?孟子继承了这一方法,教育学生“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己” [7] 《离娄上》。认为在自己的行为没有取得预期效果或者与别人发生矛盾时,首先要反省自我。
内省不是自我封闭,而是静心反思,回顾自己的日常所为,是否合乎道德规范;审视自己的道德修养,是否达到了应有境界。
“慎独”的修养方法与“内省”关系密切,推动“内省”达到了更高的修养境界。《中庸》言:
“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,故君子慎其独也”[8]《中庸·第1章》。
指出真正的君子即便是在人们看不见的时候,同样非常谨慎地尊奉道德规范;在别人听不到的情况下,同样要求自己勿违背道德要求。事实上,再隐蔽的东西也会被人们察觉,再微小的动作,会曝露出来。故此君子要慎独。实践慎独的路径是“诚”:
“所谓诚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……此谓诚于中,形于外,故君子必慎其独也”[8]《大学·传6章》。
“诚”是“慎独”的内在心路。
“格物致知”是传统修养功夫的高层境界。《大学》言:
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。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。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。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。……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,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” [8]《大学·经1章》。
普天之下,君王圣贤也好,平民百姓也罢,其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共同路径就是格物以致知,进而诚意、正心。
无论是“内省”、“慎独”,还是“格物致知”,都是内在功夫。其修炼无不以“静心”为前提,以“默守”为标志。只有保持宁静的心态,在主观意识层面彻底认识到了,才能外求终生的奉行,体现了“知而后行”的逻辑路线。这一逻辑路线,在《大学》中是这样阐述的:
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。知所先后,则近道矣” [8]《大学·经1章》。
可见在“定、静、安、虑、得”的中国传统修养之道中,“静”是一个基本元素和重要路径,在“修身在正其心” [8]《大学·传7章》的修养伦理中居重要地位。“静以修心”作为人生修养的一个重要节点,不是杜绝人的愤怒、恐惧、好恶、忧患等心理情绪,而是要求不被这些躁动的情绪所牵制,保持心态的宁静,诚心诚意地尊奉道德目标。
三、于“静”中展示的人生意境
茶道讲“静”,中国传统修养功夫也讲“静”,以“静”联通传统修养论与现实人生,把“静”作为一种生活理念和生活态度,营造“静”的人生意境,是人的精神生活的一种美好境界。
先哲老子不仅把“静”作为重大的哲学课题,对“静”在现实生活中的指导作用也予以广泛关注,把“致虚极,守静笃”[4]第16章作为处世为人的最高境界。庄子同样推崇“必静必清”的心理状态和人生态度,庄子眼中的幸福就是:
“凡各物由其道而得其德,即是凡物皆有其自然之性苟顺其自然之性,则幸福当下即是,不需外求。此所谓逍遥游也”[5]28。
强调幸福在当下,幸福不外求,幸福就是平静的“日常”。庄子还通过《在宥》篇中的一个故事,总结出养心之道在于“报神以静,形将自正”[9]《外篇·在宥》。老庄强调的,就是那种清静、淡泊、豁达、乐观的心境之美。
在儒家视野中,“静”既是一个哲学范畴,亦是一种人生意境和生活态度,是实践人生修养的重要桥梁。如前面所言,儒家把“诚”作为实践“内省”、“慎独”、“格物致知”的保障。如何才能得到“诚”?先哲认为“诚”由心生,没有宁静的心,“诚”就失去了产生的土壤和维持的依托。故此,《大学》把“定、静、安、虑、得”的修养路径放在经一章的核心位置。荀子在谈静心与修身的关系时亦言:
“人何以知道?曰:心。心何以知?曰:虚一而静”[10]《解蔽篇》。“尽将思道者,静则察。知道察,知道行,体道者也。虚壹而静,谓之大清明”[10] 《解蔽篇》。
“静”与“虑”互通,“虑”与“得”连接。由“静”而“虑”而“得”是思维和实践的自然路径。诸葛亮言下的“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”,讲得就是这个道理。
面对烦杂世俗,于“静”中凝合心智,提升意境,在宋明理学那里得到进一步完善。宋朝理学的开山鼻祖周敦颐以“主静”为至高的人生境界,言“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,而主静,立人极焉”[11] 《太极图说》48。把“无欲故静”作为主静的要诀。
在周敦颐看来,无欲是修养的基本内容,静是无欲的最高境界。二程在周敦颐观点的基础上,淡化了佛老思想在理学中痕迹,提出“敬以直内,义以外方”的修养方法论。程颢认为格物是纯粹的内修过程,提出“定性”之论。程颢的“定性”就是“定心”。这个“定”不是心不与外界接触,也不是不让内心活动,而是先哲孟子所讲的“不动心”:
“夫天地之常,以其心善万物而无心;圣人之常,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”[12]460。
而程颐认为,提升人生意境的路径应该在“主敬”的基础上做到“直内”。实践二程的道德目标,需要“静”的心理环境,这一点在二程弟子那里得到进一步阐释。
二程弟子“龟山先生”杨吋主张“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”,强调人应该摆脱喜怒哀乐等情绪的纷扰,使内心不受外界嘈杂环境和浮躁心态的影响,不为外物所累,于静中体验未发,在“心”上下功夫。而杨吋的弟子罗从彦“以主静为宗”,倡导静坐,在静坐的宁静心态下,
“于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时作何气象,不惟进学有力,亦是养心之要”[13]959。
师从罗从彦的李侗认为,认识事物有两个条件,一个是静默,一个是日用。而静默是主要路径,即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,在静中于“主宰存养处”。他主张以静坐保持宁静心态,消除外物对内心影响,以静心认识事物。
理学集大成者朱熹是李侗的高足,他融合了程颐和杨吋、罗从彦、李侗的思想精华,用“敬”代替了“静”,既继承了李侗“于静中体验未发”的思想,又集合了胡宏“察识于已发”的修养路径,使二者融会贯通,达到“居敬涵养”的人生意境。朱熹强调修养之道在于无时不涵养、无时不省察。即对自己言论行为,要经常反省分析;对有可能产生的“念虑之萌”,那怕是偶然间显露轻微意向、情绪和欲望,都要认真反思,深刻检查,不得可夹杂任何与道德相悖的东西。既重视防微杜渐,又注重纠失于后。
明代心学大师王阳明提出“省察克治”修养功夫,同样是一种于自制反省中追求完美人生意境的修养功夫。王阳明在《传习录》中谈到:
“省察克治之功,则无时而可间……无事时,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,搜寻出来,定要拔去病根,永不复起,方始为快”[14]183。
“静”也是佛教强调的修养意境。在佛教思想中, “禅”[②]的意思是:“静虑”、“思维修”、“弃恶”、“功德丛林”等。强调的是心注一境、正审思虑。《俱舍论》卷八谈到寂静与审虑的关系,认为“禅静”的修养路径,可以使人心宁静专注,便于深入思虑义理,故又称为“善形摄一境性”。佛教还按习修层次,把禅静分四个层次,称“四禅”或“四静虑”。中国本土佛教禅宗的重要代表人慧能曾说:
“若言著净,人性本净;由妄念故,盖覆真如,但无妄想,性自清净”[15]115。
慧能强调,人本性自带清净和清静的本色,自然而然地体现其本色,不为外物污染,就是禅静了。
进入佛门,必须持戒,无论是五戒,八戒,十戒,都是让人心静下来,不受世俗邪念、恶念和杂念所牵制。在中国寺院,佛教理念的禅静与茶道的静,相互融合,相得益彰,逐渐形成寺院“禅茶一味”的生活模式。僧人们在茶道中静思,在静思中悟道。
综上,“静”是茶道的精神气质,也是中国传统修养论的精华,重新审视茶道之“静”与传统哲学之“静”的哲学价值与人生价值,建构一种“静”的人生意境,融合“静”于快节奏和高度物化的现代生活,不失为“简单生活”和“朴素生活”理念下值得探求的一种人生修养路径。
[①] 佛教强调生死轮回,生生死死轮回无尽,而人生一世只是生死轮回中的“一期”。即便这“一期”,在浩渺的时间长河中也不过“一瞬”而已。而“一会”,不仅是指仓促人生中的难得机缘相会,其深层次含义是指人生“一期”中精神升华的瞬间。以“一期一会”为茶道宗旨,可见珍惜、凝重、寂寥等意蕴在茶道精神中的重要地位。
[②] 梵文Dhyana.音译“禅那”
[1] 彭定求等.全唐诗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60.193卷;577卷;358卷.
[2] 赵佶.大观茶论.绪[M].见罗隐 司马光等.说郛.宛委山堂刻本.
[3] 诗经.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06.
[4] 老子. 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06.
[5] 冯友兰.人生哲学(外二种)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14.
[6] 杨伯峻.论语译注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80.
[7] 焦循.十三经清人注疏.孟子正义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87.
[8] 朱熹.四书章句集注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83.
[9] 庄子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07.
[10] 荀子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07.
[11] 周敦颐.周子通书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0.
[12] 周程颢,程颐.二程集[M].北京:中华书局,2004.
[13] 黄宗义.宋元学案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86.
[14] 陆九渊.象山语录;王守仁.阳明传习录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0.
[15] 梁海明.金刚经\坛经[M].太原:山西古籍出版社,1999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