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远之:日本茶道与中国茶道的渊源和差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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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的生活美学、设计美学几乎都来自于茶道,日本最高级别的饮食“怀石料理”是举办茶道的时候吃的,有一套非常讲究的做法和仪式。日本整个工业设计的思想都来自于日本的茶道思想,像我们看到的日本人的房间、日本寺庙的结构,都是受到了茶道思想的影响。全世界只有日本是把设计当做国策、国家战略,我带过一些日本学生,非常的客气,包括日本人的鞠躬礼仪这些也都是从茶道当中来的。可以说没有日本的茶道,我们就不会看到今天这么彬彬有礼的日本人。
有企业赞助在中国浙江大学开设了一个日本茶道讲坛,日本方面则捐给了浙江大学一个日本风的茶室,茶室的名字叫“华光庵”。日本茶道著名“三千家”之一的里千家第十五代家元千玄室老先生应邀现场表演。这个讲座是一票难求。他的祖先是千利休,千利休是日本茶道的宗师,就像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一样。千玄室老先生已经92岁了,鹤发童颜,丝毫看不出岁月沧桑的痕迹。可见,喝茶能够长寿。
日本大型的祭祀活动要是能够请到千玄室先生出来点一下茶,那就是最高的礼仪、最高的规格了。就连美国奥巴马过来,千玄室先生都没有亲自出手,而是派个徒弟去了,千玄室先生一出手通常是皇家皇室那样非常重大的活动。千玄室先生的前辈已经坚持五百年了,仪式没有任何变化,点茶的风范就是如此。在日本,女生不学习一下茶道是很难嫁出去的。
但是千玄室老先生在前天的演讲里说了一句话,“我们这些是从中国学来的”,也就是我们各位老师经常研究的国学、哲学、伦理学、艺术学和美学,它是一个民族的“华光庵”,有一点中华之光的感觉。大家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是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勐海县,原来有一棵一千七百多年的老茶树,千玄室老先生亲自去看过,他对中国的文化顶礼膜拜。里千家长达五百年的坚持,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中国文化对于日本茶道的影响。日本茶道受到了宋朝末年禅宗的影响,包括美学、工艺、行为、理念等,他们把这些东西变成日常的活动、审美的情趣,更高级别的是提升为一种灵修的方式。
我们中国人学茶道和日本人学茶道有什么不同?我们中国人一说到茶道,就想到泡茶之道,以茶悟道,为什么一定是泡茶之道呢?因为我们中国人太幸运了,在日本只有一种茶——绿茶,它的喝法就是抹成粉,抹茶,而我们中国有两千多种茶,所以中国人一讲茶道就是饮茶之道。中国有十几亿人,中国人最先发现了茶树,所以中国人一说到茶道第一反应就是吃茶去。我们经常讲“泡的一手好茶”,和讲厨师“做的一手好菜”、某个人“写的一手好字”是一样的。中国人一说到茶道就想到泡茶之道,绿茶、红茶、黑茶、黄茶、普洱茶等等,不同地方的制作工艺都是不一样的,在座的来自不同省份不同地区的各位老师和同学,喝过的茶绝对都不一样,在中国你找不出两种一模一样的茶。因此我们中国人对于茶、对于茶道的定义就和日本人完全不一样。日本人则一直是在做定义茶道这种工作(日本茶道),他们那个茶是没法喝的,不信你看千玄室老先生点的这个茶,你喝了之后说不定会马上吐出来。日本人不讲究“茶”而是讲究“道”,而中国人光讲“道”可不行,要先讲究“茶”。
日本茶道是一个禅修的方法,它是一套程序,如果你到寺庙里面去你会发现程序更加的复杂,所以我们只看到日本茶道强调形式是对它的一个误解,因为我们还没有看到它的内涵。到后期日本茶道也开始转向成为一门生计,作为一种艺能的,靠表演茶道、提供餐食来维持它的生存,所以它必须把整套系统和程序做的很艺术很复杂。所以你看到的可能只是日本茶道营业的那种形式,真正修炼的人不是这样的。因此,日本人的“工匠精神”也得益于茶道中的严谨程序和反复训练的意识。
日本茶道不是中国茶道,是它学习了中国之后自己再另外发展创造出来的日本茶道。中国的茶道思想基本上是基于饼茶的加工处理品鉴过程,宋朝之前茶全部都是做成饼的,方便运输、保护和饮用,所以中国完整的茶道文化体系是建立在饼茶的基础之上的。然后明朝朱元璋上来之后就改喝散茶了,大家看唐朝、宋朝的茶师写的泡茶,根本不会是说抓一把铁观音就丢进去,因此散茶一喝,中国整个品茶体系就完全不同了。日本茶道就是基于抹茶、点茶这么一点东西保留发展出来的,日本茶道并不是中国茶道,日本茶道所理解的“道”跟中国也完全不一样,它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艺能,日本茶道虽然是从中国学过去的但是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同。中国茶道和日本茶道完全是两个层次,不同的民族、族群在对茶的品味、修炼的过程中得出了不同的经验和程序,这一点是我们所要明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