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征文获奖作品】叶爱玲:世代茶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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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爱玲(三等奖获得者)
我的故乡在八闽之巅,是福建海拔最高的一个县----宁德市周宁县。素有"云端仙境"之称。是群山叠翠间烟雾缭绕的高山明珠,山壁摩空,天户凌云,一年四季草甸茵茵。茶,在这里会听到第一落差有46.5米的九龙漈大瀑布的涛声滚滚;在这里敞开心扉呼吸新潮的空气;欣赏壮丽的云雾奇观;体验高山雪景的别致;感悟高山梯田的奇妙…
在我还在萌萌懂事时,就与茶相伴。每到过春节,家人都会给每一位到来的邻里乡亲奉上一杯香茶。家乡过年时的茶与平时不同,一小玻璃杯中,有代表健康长寿的热茶,让人感到温暖;还有代表生活美满的细糖,让人感到甘甜;还会有几瓣金桔,有着大吉大利的寓意!
伴随着一阵阵清脆而急促的鞭炮声,立春,这个代表春天脚步的节气来临了。“立春晴,雨水匀。”立春天气特别好,就会预示着一年四季风调雨顺!我们都会在那天登高祈福。故乡的山特别多,最高的地方叫仙冈,意思是那里有神仙居住,爬到仙冈处会得到好运。记得那年叔叔特别高兴,因为那天他在山上采到一颗新发的茶芽。而且我们一大家子都不分家,合力做茶叶,这预示着吉祥!
立春不久,爸爸就会用稻草等加工有机肥,并用肩挑到高山茶园里。父亲每天都上山,有时有小雨也会到茶园去看一下。春天没有急雨,往往只是一小阵。风推着云在山中移动,有时会直接看到雨从那片云中洒了下来。因为我们这里山高,县城海拔就有886米,周围山上海拔有一二千米,小雨初歇,慢步登山,山不动,云在动,景万变,心自怡。您会看到一大片白云从另一座山上流下来,情不自禁会伸出手去接,可能这就是触手可得的云海云瀑吧。
春天阳光明媚,我提着竹窭和妈妈高高兴兴上山采茶。刚开始我还兴致盎然,空气清新,鸟鸣悦耳,手脚也都有力,但过两三个小时,太阳大起来,又热又渴又饿,我不想采了,就找个荫凉的地方呆着看蚂蚁,树丛茂密,有时会害怕后面有蛇,妈妈戴着斗笠还在继续采,在我哭声下不采了。我采了二三斤,妈妈釆了五六斤,收拾收拾下山回家。
采茶太苦了,家人又把我安排在两波人马的另一波队伍里,哄着我跟我哥和婶婶一块去乡下收购茶菁,平常都是我叔或妈去。到了采茶季节,所有人都要调动起来,茶要采,还要收购,要增加制作量,因为这是家里的大项目,不能偷懒。在家人的半哄半鼓励下,我在收茶菁的时侯跑来跑去,忙里忙外。我哥把称,多的和婶婶一起抬起来称,婶拿钱袋,把收到的茶菁现场结清。我要观察不能丢东西,还要检查茶叶的嫩度,有没有水分,有没有大茶籽,有没有闷坏的茶,也挺紧张和劳累,但收购完茶菁有拖拉机坐着,苦也乐意!那时侯的幸福感特别容易得到,特别喜欢坐在拖拉机被摇来摇去,感觉凉风从冒汗的头发间吹过,颠簸变成了开心。
另一波人马白天上山采茶,下午在我们家门口收购茶菁,一直收到晚上,院里院外所有的地方都放了茶菁,连站着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。大人们开动了制茶机,平静的高山一下子喧嚣起来,我们家茶厂里传来了哐啷哐啷声音,夹杂着孩子们的嘻笑声,放开嗓门喊吃饭声……平常路上很黑,一到做茶时所有的灯都亮了,黑夜如同白昼。不管多少茶菁,必须连续不断做完。那时的制茶机还是半自动,机器只是传动,加热杀青还必须用松木点火来完成。小时候家里人经常会让我帮忙拿松木柴火。有时侯真的累了,会躲到装满茶菁布袋后面偷偷看书,叫我也装作没听见。大人们叫了几声无人应,只好自己去拿柴火,有时调皮的弟弟刚好在周围被发现,就会去帮忙拿柴火。
做好的茶叶装到白色布袋里,大厅里,楼上的空房里,都放满了干茶。有空时还要一点一点再拿出来精挑一下,有时也再成批加工成茉莉花茶,放起来,堆起来准备出售。记得那时侯商品不能自由流通,只能等人上门来收购。
来收购的一般都是省会里的人,他们再继续倒卖到东南亚地区。有的年头收购商特别少,爷爷和叔叔就跑到福州找收茶的茶商,开始收购时给现金,做两回生意后要欠帐,当时我们觉得收购的人少,就都同意了。
冬季的高山茶园,一连几个月都是阴雨连绵,见不到太阳,有时也会下雪,又冷又潮。收购商却没了音信,“跑路”了,真是雪上加霜。我们一家人都很难过,脸色和当时的天气一样阴沉。家里都小心翼翼地过日子,说话都不敢大声。
斗转星移,不曾为我们停留;地载万物,未曾把我们抛弃。来年开春,小鸟叫醒了过冬的茶园,我们又重新开始采茶制茶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。我们家的茶厂在县城里成了纳税大户,税务机关干部职工都到我们家参观考察,家长们对他们相当重视,有时请他们留下来吃饭。村里乡亲都在我们家挑茶,村里大队把祖宗祠堂的楼宇空地也让给我们暂时用,以便更多的人来挑茶。
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,茶叶也可以自由经营了。家人先后进军济南、青岛、沈阳、北京开茶庄,我也渐渐长大,帮家人在北京茶庄销售茶叶。我从医学院毕业后,骨子里根本没离开茶,经历了些挫折后又重新回到做茶的路上!
可能做茶的原因,到现在都喜欢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,自立更生在北京销售茶叶,多大的苦都自己扛。因为小时候的苦都经历过,而且那时我都能那么的快乐。做茶叶我有信心,卖茶更有信心,因为我知道什么样的茶好。
岁月蹉跎,往日的亲人有的已不在了,且行且珍惜!世代有茶香,最值得感恩!
有一日我问孩子:我们只会做茶叶,怎样去创世界?没想到孩子却说:茶叶可以喝,可以品,也可以做成茶点吃,还可以做成化妆品用,喝完的茶叶还可以做成茶工艺品…我们可以讲解茶文化,推广茶传播,还可以搞茶科学,研究茶医药,进行茶提取…这个世界就是茶叶做成的。